"淡水新住民志/漂流芹苴" 修訂間的差異

紀錄片漂流芹苴[編輯]

專訪[編輯]

• 編撰：

初見面

　　她或許漂流，或許短暫駐足，心中仍藏著故鄉的面貌，故鄉的一切對她而言，依舊恍如昨日。但，她也習慣現在的日常，身邊有必須照料的人，她離不開、也放不下。甘翠愛，在她身上我們看見了溫柔與勇敢，肩負起一個在異鄉的責任、扛起了一個在異鄉的家。

　　記得那是一個飄著小雨的寒冷早晨，我們初次來到位於三芝的「阿翠」家，三芝與淡水相鄰，更為靠近北海岸，不過冬季下起雨來的氛圍也與淡水相似。「你們好！」阿翠用濃厚的越南腔，嘴角略微上揚地對我們說。初次見到阿翠，她臉上畫著淡妝，或許也稱不上是妝，僅僅是畫著眉毛及淡淡的眼線，不得不說，她與我們先前想像的「越南女人」有些不同。走進阿翠家中，隨即而來的是一陣潮濕感，可能是冬季的緣故，空起中漫著濃濃濕氣，也讓整間房間變得更為寒冷。客廳與廚房相連，另有兩個小隔間，兩間衛浴，空間說不上大，但也足夠讓她與兒子育昌兩個人生活。阿翠與我們談話時，言語中明顯帶著生澀及膽怯，手足的擺放也顯得有些彆扭，說不上驚慌失措，但緊張還是有的，看得出阿翠平時並不常也不習慣接觸陌生人，對於我們的到，來我想阿翠心裡應該是有諸多疑問的吧！

因愛來到 也因愛留下

　　一般提到外籍配偶，大多會直覺聯想，她們為現實所困，因為經濟問題而尋求仲介介紹來台，與僅有一面之緣的臺灣男子相守終生，不過阿翠會來臺，就與一般因愛相遇而結為連理的夫妻無異，只是時間短了許多，她與丈夫在越南相遇，兩人僅相識一個月就訂婚，並隨著丈夫來到台灣，生下育昌，展開了在臺灣的全新生活。但現實中的全新生活卻與阿翠預想的相距甚遠，丈夫並無固定的工作，四處打零工，時常出門後便是數日未返，家中日常開銷與照顧育昌的重擔全落在阿翠一人肩上，丈夫亦不會定期寄錢回來，都是等家裡真的要沒錢了，阿翠打電話向丈夫抱怨了好幾次後，才會寄一點錢回來。也因此，阿翠離婚後的生活大抵與離婚前是差不多的，她早已習慣丈夫不在家中的日子，也早已習慣靠自己的力量撐起這個家。幸而，來臺灣的這段日子裡，阿翠存了一些私房錢，才不至於馬上面臨無錢花用的困窘，但也因為時間久了，原本存下來的錢日漸減少，獨自撫養孩子的她，必須出門工作。然為了方便照顧育昌，所能找的工作相當有限，只能是到別人家中幫忙打理三餐，或到麵攤幫忙，這種短工時的工作。當我們問到：「會想回越南過生活嗎？」她無奈地笑了笑說：「當然會啊！但為了育昌，臺灣總是比越南好多了，況且，我也沒錢買機票。」無論是考量到經濟上的困難或孩子的未來，她都不被允許回到越南的家。

朋友，亦是支助—阿嬤

　　披著大紅色大衣，頂著一頭俐落短髮，我們喚她作阿嬤，但她卻也不是誰實質上的阿嬤，只是格外心繫著阿翠，與那些和阿翠有著同樣處境的越南新住民。阿嬤本身也是越南人，當初會來到臺灣這塊土地，是為了要找住在臺灣的女兒，偶然之下，與阿翠相識。「媽媽」，是我們從阿翠的口中聽到她對阿嬤親暱的稱呼。有四個小孩和眾多孫子的她，在經濟上已不需要太過擔心，但她還是找了一份在餐廳的工作，希望能將賺來的錢透過一些管道，幫助到像阿翠這樣來自同鄉的新住民。因此，不得不提到阿嬤在臺灣的另一個朋友──范文東，也同樣關心著越南新住民的教堂神父。在專門辦給越南朋友的教堂集會裡，常常能看見范神父的蹤影，他是臺灣最關心新住民情況的人，當身在異鄉的新住民們遇到困難時，他能夠給予一些幫助，讓他們知道在臺灣的自己不是孤身一人。范神父與阿嬤情同母子，在阿嬤的手機裡存放著許多她與范神父的合照，在臺灣的授證典禮也能看見阿嬤手搭著神父的肩，好像媽媽摟著自己兒子一般地親密。與他們倆聊天的過程中，了解到許多來臺的新住民所會遇到的困難，可能是生活上遇到的不順遂，也可能是工作上遭遇不公平的對待，更嚴重點，甚至可能影響到生計。神父和阿嬤為此擔心，更由衷地希望能透過自己的力量，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朋友。

　　阿嬤的女兒也是在幾年前嫁來臺灣，也與阿翠一樣離了婚，但她說阿翠辛苦很多，原本阿翠在工廠工作養活自己是綽綽有餘的，但她有了小孩，不僅工作的時間被侷限，也需要獨自肩負起扶養的責任，且臺灣不同於越南，在臺灣要扶養一個小孩是需要花費很多金錢的。此外，阿嬤還提到另一個問題，她淡淡地說：「這樣背景的阿翠，不僅不受到職場上老闆的喜愛，就連同身為越南人的員工也常在背後說她的不是，僅僅是因為阿翠身上沒錢又離婚，身邊又帶著一個小孩。」阿嬤感嘆，為何明明是來自同個家鄉，人們不能多給予一些支持與幫助，反而嫌棄般地拋棄了自己的同鄉人。

　　在一次訪談中，和阿嬤聊到關於「臺灣男生」的看法。原先以為她會對臺灣男生忿忿不平，因為身邊周遭的越南朋友都在臺灣遭遇不幸福的婚姻，但卻出乎我們大家意料，阿嬤提出了一個不同的看法。她認為一樁婚姻的幸福與否，和地區與人種並無關係，重要的是「人」，且嫁來臺灣的越南人往往是被現實所逼，為了更好的生活，把自己許給一個看似條件比較好的生活環境，然她們與這些男子之間沒有愛情，缺乏愛情基礎的婚姻是不會長久的，不僅是臺灣男生觀念上有錯，有時候嫁來臺灣的越南女生也因為自己價值觀上的問題，進而導致婚姻的破碎，比方像是因為對於金錢過於貪心、對老公不真誠……等諸多問題才會導致離婚，外籍配偶的婚姻一直都不是單方面的對錯，而是整體的環境與背景才造成這樣的結果。除此之外，阿嬤也跟我們透露，她其實一直鼓勵阿翠再去找一個比較有擔當的臺灣男生，畢竟以目前來看，不論是在臺灣或是在別處，一個單親媽媽僅憑一己之力，在異鄉照顧一個小孩實非易事。

孩子 重心與希望

　　兒子育昌大概是目前阿翠生活緊緊環繞著的，六歲的育昌，正值最調皮的年紀，對生活周遭的一切都充滿著強烈的好奇心。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到阿翠家時，原本還擔心小孩會怕生不敢跟我們互動，結果正好相反，育昌一看到我們來整個人活蹦亂跳、滿屋子跑，還向我們「現寶」，把他以往的作業、圖畫和玩具等等，一一在我們面前展示開來，或許是因為家裡很少一次來了這麼多人，才讓育昌如此地興奮，阿翠也開玩笑地說：「都是因為我們來才讓他更調皮，根本管不動，好像瘋子啊！」

　　至於問到阿翠以後想帶著育昌留在臺灣生活還是回到越南？阿翠毫不遲疑地就說；「要待在臺灣！」她說，育昌現在中文已經很好，也熟悉了在臺灣生活的一切，且孩子留在臺灣受教育還是比較好的，越南的環境不太適合孩子成長。而如今阿翠也找到一份工作，既能在家裡工作同時又能照顧到育昌，但她說薪水實在不足以支付生活上的各種開銷，如果有機會或是等到育昌再長大一點她一定會換一個更好的工作。其實阿翠心中最想要的工作是當一名廚師，儘管剛來到臺灣時在小吃店有過一份工作，但阿翠更想開一間屬於自己的越南餐廳，但考量到開一間餐廳要籌備的錢很多，而且會花很多時間在工作上，也就沒辦法照顧孩子、時時陪伴孩子。我們在拜訪阿翠時也曾嚐過她的好手藝，在一天我們與阿翠聊到接近午餐的時刻，她突然冒出一句：「中午我煮番茄麵給你們吃！」阿翠露出平時不常見的自信與一點小興奮對我們說，隨即她走進廚房俐落地忙了起來，沒過多久便端上一鍋熱騰騰、香噴噴的湯麵，讓我們有幸嘗到來自越南家常的好滋味！另一方面，考慮到現實的問題，在短時間內想要開一間越南餐廳實在很困難，阿翠更覺得現在臺灣的越南餐廳太多了，賣跟別人一樣的東西不會有太多客人上門，她提出一個很新穎的想法，她想在家附近開一間早餐店，賣一些與越南餐點作結合的早餐，收攤後下午也可以繼續陪伴孩子，問到覺得目前生活最令人幸福的事？ 阿翠說：「只要能和育昌在一起過日子就很幸福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