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紀榮達" 修訂間的差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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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簡介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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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專訪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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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在時間裡尋寶的鬥士=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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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見過他的人,說他彷彿是一本活的歷史故事書。但這些故事,來自他親身踏查的累積:他閱讀,發現古籍裡面有[[淡水]]、[[滬尾]]的蹤跡,他就去找,因此發現了珍貴的義塚、文物;他拍照,與怪手搶時間,記錄因為工程開發將要消失的淡水,你很難想像都市地區還有珊瑚礁的存在;他也寫歷史,像整理[[淡水天主堂]]的故事,因為一個曾經在此服務過的修女最後在臺中長眠,他就循著她的蹤跡,到了臺中,串起一個又一個跟這個地方有關連的故事。他是隨口就能說出故事的[[紀榮達]],[[1952年|民國41年]]生於[[淡水]]。目前是[[淡江大學]]化材系技工,長長的灰髮紮在腦後,反戴的鴨舌帽、細瘦的身軀,卻總是為不公不義的事情挺身而出。他是[[滬尾田野工作室]]的負責人,更為了淡水,幾乎奉獻他的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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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熱愛分享、講故事,但初衷或許是為了讓人們看見更多。跟著紀榮達的步伐,你會看見很不一樣的淡水。一般人來到這個小鎮,行程大多是老街美食、夕照、[[紅毛城]]、[[漁人碼頭]]……但他有許許多多的「私房景點」,[[紅樹林保護區]]裡的老樹、馬路邊的[[潮位站]]、住著蝙蝠的坑洞,卻是當年戰爭的重要據點;不起眼的路邊,藏著一塊古碑;尋常的小巷,一磚一瓦都是歷史的蹤跡。透過他的眼睛,你才會明白,原來我們身邊充滿了這麼多老的、珍貴的事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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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循歷史的根 熱愛文史工作的起源=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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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紀榮達的祖先從福建來,他的爸爸歷經日本教育、二二八事件、國民政府來臺、到學校不能講台語等等的歷史事件,從小就接受一種「反體制」的家庭背景。而他的青壯年,正好迎上了民國70幾年新浪潮的思想刺激。「當時正好是政治運動、社會運動蓬勃的時期,」紀榮達晚上在淡江念書,白天就在汽車廠當維修員,但台北帶給他的刺激,不只這些。他總是騎著摩托車,在台北批「禁書」,回到淡水同樣是文史工作者的同好[[張建隆]]的書店寄賣;也因此有了機會,接觸到歷史,他生動地描述起他的啓蒙老師林亨道,「我還記得他會帶著白蘭洗衣粉很堅固的塑膠提袋,穿著布鞋,就帶大家去看古蹟。還沒來淡江念書以前,我在臺北上班,假日就聽林老先生導覽。」就此開始了他對老事物的熱愛,「我原本是對自然生物有興趣,本來想要走農業、生物這條路,以後可能當老師,」他說,「但就是因為那時候下班去臺北接觸到了古蹟,才開始對歷史感興趣,自己去找了一些書來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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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而工作室的起源,源自於一種「志同道合」。[[1990年|民國79年]]一次立委選舉,委員盧修一的一些朋友鼎力相助,紀榮達說,「選舉結束,認識了這一群朋友,覺得大家一起為地方做一些紮根的文史工作很不錯,我們就共組了一個[[滬尾文史工作室]]。」紀榮達與友人開始為淡水地區的文史保留,他們也出版刊物「[[滬尾街]]」,為當時的淡水保留下一片風景。縱然最後,各自有各自的人生規劃,聚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,紀榮達笑說,「滬尾街原本是季刊,後來變成不定期刊。」但是對文史工作充滿熱誠的他們,仍然持續著自己的工作。而紀榮達,自己後來為了方便保護古蹟裡的行文、提報等程序,自己成立了一個「[[滬尾田野工作室]]」。這些文史工作者,彷彿淡水的後衛軍,默默守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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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快速發展 歷史共存的痕跡=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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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或許是淡水的發展太快,在許多地方,都時常可以見到極大的對比反差:大樓與農田、柏油路與土地、工地與自然美景……紀榮達親身帶我們走過淡北快速道路若興建會經過的地方,讓我們親眼看見土地將會受傷害的程度。「捷運站與紅樹林生態之間,是塊這麼好的綠地,大家來淡水,不就是要來享受大自然?」紀榮達說,想像一下,中間若隔了一條快速的馬路,廢氣的排放,這些生態,很快就會消失。他又指向另一邊的梯田,「捷運路的南邊唯一的梯田在這,這裡給小朋友戶外教學最好,看完紅樹林就來看梯田,這還有人在耕作,一旦被徵收了,以後就廢耕了。」人依土地而生,還有人順天而行,靠著土地吃飯,「這樣的地方就應該給人去用,而不是給那些炒地皮的人。」有人,卻打著算盤,想要靠土地賺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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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紀榮達帶著我們看珍貴的河川、老樹、都市中難得的綠地。我們親眼看見,淡北快速道路預計興建的路線,就離那些百年老樹,幾步不到,「像榕樹,它是淺根性植物,根一定會被道路的建設壓壞。而道路產生的廢氣,也必定會往生態區飄。但建商都說沒有影響,環評委員也就這樣相信了。」包括淡水引以為傲的腳踏車步道,「以後都要做高架,高架就沒有樹蔭了!而且哪有腳踏車像這樣騎雲霄飛車的!」紀榮達邊帶我們走,邊訴說著這一切聽來荒謬的事情,可這些,全都是已經白紙黑字、即將要執行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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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紀榮達說,要給淡水人一條不塞車的路,很合理,但這在幾十年前的國土計畫,早就考慮到了,「竹圍那邊的房子都是退著蓋的,就是要留著給道路拓寬用。」但取巧的商人先把房子往外蓋,貼近馬路,違背了國土計畫預定保留的拓寬道路,政府,卻默不作聲。當天平傾斜,所有的價值就開始失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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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當文化保存與工程搶時間=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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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願意保護淡水的人再多,似乎終究敵不過小鎮邁向繁華的慾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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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紀榮達從事的田野文史工作,比別人多了一份「搶救」的情懷,一個靜靜被放置在紀榮達的辦公室裡的碑,象徵著他的理想。他談到因為保存淡水的古碑而被文化局告的事情:以前的淡水是清廷的海關所在,八國聯軍之後,清廷聘請外國人來任海關一職,「當時他們白天就在[[紅毛城]]底下的海關工作,晚上就住在[[小白宮]]。」後來政府希望蓋員工大樓,要把百年歷史的古蹟拆掉,「海關還跑到淡水,把標示海關公署的界碑拿走,放到海關博物館裡頭。」後來他們繼續搶救,與淡水的鎮民代表一起提報文物,「但當時縣政府根本不管我們。」他們只好將石碑帶回去工作室。紀榮達說,「後來文化局來要,我們不給。我就跟他說,海關博物館有那麼多個,你自己去要!」他回憶起海關博物館那些曾屬於淡水的東西,「那些古碑有清朝人的、日本人的、國民政府的,多麼有意義,卻都不在淡水了。這些碑,有一天是要交給人民的,這本來就是人民的東西,」他堅定地說,「如果政府沒有把文物保存的制度、交接都處理好,我不會輕易給他。」原本應該扮演守護古蹟的政府,此時卻變成了小偷,偷走了文物的價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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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[[2009年]],紀榮達被台北縣政府文化局控告「不當得利」。他致力搶救的古碑、文物,放置在文化局租下的「[[海關碼頭]]」倉庫裡,但這個碑不被文化局認定為古蹟,認為這是私人物品,為何要用公家的錢保管?因此,致力保護文物多年的紀榮達,被政府告上了法院。而這些貨櫃裡的文物,後來卻被當成廢棄物丟棄,「雖然有開放大家來領,但來的人,衡量它的價值卻是看它值不值得賣錢。」紀榮達說,不管是界碑、還是老房子,政府有兩種做法,第一種是不知道它是什麼,就當作沒事破壞掉;第二種是明明知道它是古蹟文物,「卻覺得它是一種麻煩。我們提報古蹟,他不通過,就把它處理掉。」老東西輕易地被貼上無用的標籤,就這樣消失在歷史裡面,「我們去報警,可是警察自己在做小偷,我們怎麼辦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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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抗爭淡海新市鎮 不讓粗糙建案傷害土地=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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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從一個小鎮到現在變成假日擁擠的觀光區,淡水在這幾十年,歷經了相當多改變。紀榮達談到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抗爭事件,還是充滿深深的無力感,「淡水比較龐大的事件是淡海新市鎮,其他的案件都是那種文化資產的個案。新市鎮是一個人文跟生態很豐富的地方,營建署用一個非常粗糙的開發計畫,進行了非常大的破壞。」當時無論當地的居民、漁民、環保聯盟、還是文史工作者,都做了很大的抗爭,「但是全部都失敗,完全失敗,沒有達到任何保存、任何修正的目標,完全沒有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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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或許是這一次失敗的經驗,讓他更堅持保護這塊土地,不願意繼續讓粗糙的建案繼續侵略淡水,在淡海新市鎮第一期入住率不到10%的情況下,政府卻開始推動第二期開發,而將會破壞淡水諸多生態、文物,充滿爭議的淡北快速道路興建在即,從市區一路通往新市鎮,說是要讓淡水人民有一條不會塞車的路,又將會把什麼帶進淡水?[[2012年]]12月27日立法院的記者會上,立委林淑芬找來官員對質,明明白白地從他們困窘的臉上發現,明明臺北市都還沒同意、預算都還沒確定,工地卻已經開始施工,林淑芬痛心地說,「有交通建設的地方沒有交通建設,有財團聚集的地方,一條路卻通了。」紀榮達帶著一張張精心準備的照片,讓大家親眼看見這條路、這個建案將要破壞的地方,旁邊的農民從頭到尾拿著抗議的牌子,直挺挺地站在那裡,但現場原本就少的媒體,一一離開,這個社會,給予這樣議題的發聲權利,還是太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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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官員在記者會現場不斷地說徵收是按照市價,但當我們一走出記者會現場,有個阿嬤衝向前來,拉著紀榮達哭訴,我們從她的話裡,真真實實地聽見,2000多坪的土地、幾十年來的心血,政府只給了她100多萬。我們才理解到,「親眼見證」這個社會的不公不義、政府為了利益企圖掩蓋的事實,或許,就是紀榮達這幾十年來,不氣餒的力量。關於淡水,他始終站在最前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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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對老東西的熱愛 甘願奉獻終身「管別人的事」=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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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談到家人對他奉獻一生從事的志業看法,紀榮達笑說,「當然是反對的啊。因為說到底,這些都是外人、別人的事。」他憶起年輕時參與的抗爭,「有一次我在臺北車站靜坐,但因為我小孩已經讀幼稚園了,就很害怕到時候被抓起來,沒辦法送他去學校。」而雖然念中文系的妻子在古文譯釋上幫了紀榮達很多忙,但他說,「她始終反對啦!還有點討厭工作室。」說著說著,視線停留在桌上一張全家福,是當年小白宮抗爭時,一家人在現場留下的合影。「那時候還在搶救,我就說,我帶你們去玩……」花了大半輩子在別人的事身上,紀榮達的心裡,始終對家庭有些遺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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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提及持續不懈的動力到底為何?紀榮達憑藉著一份相信。他說:「文史工作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,在我們看來它是對的,我們就去做,救不到,至少留下一點紀錄。」或許是年已過半百,他笑說:「到後期就比較看開了,一開始,一定要跟他鬥到底,但如果真的不行也沒辦法,畢竟那些都是別人的古蹟。」自己並非古蹟所有人,提報上總是會遇上很多困難,如何讓人民體認到老東西的價值,他在努力;而他深深相信的是,這些東西,都是屬於人民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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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淡水這塊土地住了超過半世紀,紀榮達對淡水的感情不只這些,他回溯歷史,也盼望未來,「淡水是很有歷史感的一個地方,不論生態、環境都相當好。國家的建設規劃是很重要的,淡水不該只有大樓、只有三十萬、五十萬人的這樣的想法,」他說,「一個這麼好的地方,我們應該要好好保留這些歷史,讓以後跟這塊土地有連結的人,都可以回來尋根,這是作為主人的責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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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資料來源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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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*淡江大學大眾傳播學系。[[大淡水地區全紀錄人物誌]](新北市:淡江大學,2013年6月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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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相關影音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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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{{Youtube|LwWqCJkKVoE|330|right|紀榮達老師說明壳牌倉庫嘉士洋行古蹟 - 人民作主淡水行腳}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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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{{Youtube|AHmVWNpkNNk|330|right|滬尾文史工作室 紀榮達 解說淡水河北側沿河道路相關文史}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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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相關新聞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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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*[http://www.lihpao.com/?action-viewnews-itemid-74549 2004-9-09 當文化保存與工程搶時間]【台灣立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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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相關連結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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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*[http://163.20.92.130:10080/5/beatifulriver/interview/inter2down.htm 文史搶救先鋒-紀榮達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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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*[http://tkutimes.tku.edu.tw/dtl.aspx?no=20221 人物短波:紀榮達致力田野調查捍衛史蹟]【淡江時報第753期 >> 瀛苑副刊 (2009/05/25)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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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[Category:人物]][[Category:大淡水地區全紀錄人物誌]]

於 2013年11月4日 (一) 19:04 的修訂

• 本頁分類:主分類 > 淡水 > 人物

簡介

專訪

在時間裡尋寶的鬥士

  見過他的人,說他彷彿是一本活的歷史故事書。但這些故事,來自他親身踏查的累積:他閱讀,發現古籍裡面有淡水滬尾的蹤跡,他就去找,因此發現了珍貴的義塚、文物;他拍照,與怪手搶時間,記錄因為工程開發將要消失的淡水,你很難想像都市地區還有珊瑚礁的存在;他也寫歷史,像整理淡水天主堂的故事,因為一個曾經在此服務過的修女最後在臺中長眠,他就循著她的蹤跡,到了臺中,串起一個又一個跟這個地方有關連的故事。他是隨口就能說出故事的紀榮達民國41年生於淡水。目前是淡江大學化材系技工,長長的灰髮紮在腦後,反戴的鴨舌帽、細瘦的身軀,卻總是為不公不義的事情挺身而出。他是滬尾田野工作室的負責人,更為了淡水,幾乎奉獻他的一生。

  他熱愛分享、講故事,但初衷或許是為了讓人們看見更多。跟著紀榮達的步伐,你會看見很不一樣的淡水。一般人來到這個小鎮,行程大多是老街美食、夕照、紅毛城漁人碼頭……但他有許許多多的「私房景點」,紅樹林保護區裡的老樹、馬路邊的潮位站、住著蝙蝠的坑洞,卻是當年戰爭的重要據點;不起眼的路邊,藏著一塊古碑;尋常的小巷,一磚一瓦都是歷史的蹤跡。透過他的眼睛,你才會明白,原來我們身邊充滿了這麼多老的、珍貴的事物。

循歷史的根 熱愛文史工作的起源

  紀榮達的祖先從福建來,他的爸爸歷經日本教育、二二八事件、國民政府來臺、到學校不能講台語等等的歷史事件,從小就接受一種「反體制」的家庭背景。而他的青壯年,正好迎上了民國70幾年新浪潮的思想刺激。「當時正好是政治運動、社會運動蓬勃的時期,」紀榮達晚上在淡江念書,白天就在汽車廠當維修員,但台北帶給他的刺激,不只這些。他總是騎著摩托車,在台北批「禁書」,回到淡水同樣是文史工作者的同好張建隆的書店寄賣;也因此有了機會,接觸到歷史,他生動地描述起他的啓蒙老師林亨道,「我還記得他會帶著白蘭洗衣粉很堅固的塑膠提袋,穿著布鞋,就帶大家去看古蹟。還沒來淡江念書以前,我在臺北上班,假日就聽林老先生導覽。」就此開始了他對老事物的熱愛,「我原本是對自然生物有興趣,本來想要走農業、生物這條路,以後可能當老師,」他說,「但就是因為那時候下班去臺北接觸到了古蹟,才開始對歷史感興趣,自己去找了一些書來看。」

  而工作室的起源,源自於一種「志同道合」。民國79年一次立委選舉,委員盧修一的一些朋友鼎力相助,紀榮達說,「選舉結束,認識了這一群朋友,覺得大家一起為地方做一些紮根的文史工作很不錯,我們就共組了一個滬尾文史工作室。」紀榮達與友人開始為淡水地區的文史保留,他們也出版刊物「滬尾街」,為當時的淡水保留下一片風景。縱然最後,各自有各自的人生規劃,聚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,紀榮達笑說,「滬尾街原本是季刊,後來變成不定期刊。」但是對文史工作充滿熱誠的他們,仍然持續著自己的工作。而紀榮達,自己後來為了方便保護古蹟裡的行文、提報等程序,自己成立了一個「滬尾田野工作室」。這些文史工作者,彷彿淡水的後衛軍,默默守護。

快速發展 歷史共存的痕跡

  或許是淡水的發展太快,在許多地方,都時常可以見到極大的對比反差:大樓與農田、柏油路與土地、工地與自然美景……紀榮達親身帶我們走過淡北快速道路若興建會經過的地方,讓我們親眼看見土地將會受傷害的程度。「捷運站與紅樹林生態之間,是塊這麼好的綠地,大家來淡水,不就是要來享受大自然?」紀榮達說,想像一下,中間若隔了一條快速的馬路,廢氣的排放,這些生態,很快就會消失。他又指向另一邊的梯田,「捷運路的南邊唯一的梯田在這,這裡給小朋友戶外教學最好,看完紅樹林就來看梯田,這還有人在耕作,一旦被徵收了,以後就廢耕了。」人依土地而生,還有人順天而行,靠著土地吃飯,「這樣的地方就應該給人去用,而不是給那些炒地皮的人。」有人,卻打著算盤,想要靠土地賺錢。

  紀榮達帶著我們看珍貴的河川、老樹、都市中難得的綠地。我們親眼看見,淡北快速道路預計興建的路線,就離那些百年老樹,幾步不到,「像榕樹,它是淺根性植物,根一定會被道路的建設壓壞。而道路產生的廢氣,也必定會往生態區飄。但建商都說沒有影響,環評委員也就這樣相信了。」包括淡水引以為傲的腳踏車步道,「以後都要做高架,高架就沒有樹蔭了!而且哪有腳踏車像這樣騎雲霄飛車的!」紀榮達邊帶我們走,邊訴說著這一切聽來荒謬的事情,可這些,全都是已經白紙黑字、即將要執行的事情。

  紀榮達說,要給淡水人一條不塞車的路,很合理,但這在幾十年前的國土計畫,早就考慮到了,「竹圍那邊的房子都是退著蓋的,就是要留著給道路拓寬用。」但取巧的商人先把房子往外蓋,貼近馬路,違背了國土計畫預定保留的拓寬道路,政府,卻默不作聲。當天平傾斜,所有的價值就開始失序。

當文化保存與工程搶時間

  願意保護淡水的人再多,似乎終究敵不過小鎮邁向繁華的慾望。

  紀榮達從事的田野文史工作,比別人多了一份「搶救」的情懷,一個靜靜被放置在紀榮達的辦公室裡的碑,象徵著他的理想。他談到因為保存淡水的古碑而被文化局告的事情:以前的淡水是清廷的海關所在,八國聯軍之後,清廷聘請外國人來任海關一職,「當時他們白天就在紅毛城底下的海關工作,晚上就住在小白宮。」後來政府希望蓋員工大樓,要把百年歷史的古蹟拆掉,「海關還跑到淡水,把標示海關公署的界碑拿走,放到海關博物館裡頭。」後來他們繼續搶救,與淡水的鎮民代表一起提報文物,「但當時縣政府根本不管我們。」他們只好將石碑帶回去工作室。紀榮達說,「後來文化局來要,我們不給。我就跟他說,海關博物館有那麼多個,你自己去要!」他回憶起海關博物館那些曾屬於淡水的東西,「那些古碑有清朝人的、日本人的、國民政府的,多麼有意義,卻都不在淡水了。這些碑,有一天是要交給人民的,這本來就是人民的東西,」他堅定地說,「如果政府沒有把文物保存的制度、交接都處理好,我不會輕易給他。」原本應該扮演守護古蹟的政府,此時卻變成了小偷,偷走了文物的價值。

  2009年,紀榮達被台北縣政府文化局控告「不當得利」。他致力搶救的古碑、文物,放置在文化局租下的「海關碼頭」倉庫裡,但這個碑不被文化局認定為古蹟,認為這是私人物品,為何要用公家的錢保管?因此,致力保護文物多年的紀榮達,被政府告上了法院。而這些貨櫃裡的文物,後來卻被當成廢棄物丟棄,「雖然有開放大家來領,但來的人,衡量它的價值卻是看它值不值得賣錢。」紀榮達說,不管是界碑、還是老房子,政府有兩種做法,第一種是不知道它是什麼,就當作沒事破壞掉;第二種是明明知道它是古蹟文物,「卻覺得它是一種麻煩。我們提報古蹟,他不通過,就把它處理掉。」老東西輕易地被貼上無用的標籤,就這樣消失在歷史裡面,「我們去報警,可是警察自己在做小偷,我們怎麼辦?」

抗爭淡海新市鎮 不讓粗糙建案傷害土地

  從一個小鎮到現在變成假日擁擠的觀光區,淡水在這幾十年,歷經了相當多改變。紀榮達談到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抗爭事件,還是充滿深深的無力感,「淡水比較龐大的事件是淡海新市鎮,其他的案件都是那種文化資產的個案。新市鎮是一個人文跟生態很豐富的地方,營建署用一個非常粗糙的開發計畫,進行了非常大的破壞。」當時無論當地的居民、漁民、環保聯盟、還是文史工作者,都做了很大的抗爭,「但是全部都失敗,完全失敗,沒有達到任何保存、任何修正的目標,完全沒有。」

  或許是這一次失敗的經驗,讓他更堅持保護這塊土地,不願意繼續讓粗糙的建案繼續侵略淡水,在淡海新市鎮第一期入住率不到10%的情況下,政府卻開始推動第二期開發,而將會破壞淡水諸多生態、文物,充滿爭議的淡北快速道路興建在即,從市區一路通往新市鎮,說是要讓淡水人民有一條不會塞車的路,又將會把什麼帶進淡水?2012年12月27日立法院的記者會上,立委林淑芬找來官員對質,明明白白地從他們困窘的臉上發現,明明臺北市都還沒同意、預算都還沒確定,工地卻已經開始施工,林淑芬痛心地說,「有交通建設的地方沒有交通建設,有財團聚集的地方,一條路卻通了。」紀榮達帶著一張張精心準備的照片,讓大家親眼看見這條路、這個建案將要破壞的地方,旁邊的農民從頭到尾拿著抗議的牌子,直挺挺地站在那裡,但現場原本就少的媒體,一一離開,這個社會,給予這樣議題的發聲權利,還是太少。

  官員在記者會現場不斷地說徵收是按照市價,但當我們一走出記者會現場,有個阿嬤衝向前來,拉著紀榮達哭訴,我們從她的話裡,真真實實地聽見,2000多坪的土地、幾十年來的心血,政府只給了她100多萬。我們才理解到,「親眼見證」這個社會的不公不義、政府為了利益企圖掩蓋的事實,或許,就是紀榮達這幾十年來,不氣餒的力量。關於淡水,他始終站在最前方。

對老東西的熱愛 甘願奉獻終身「管別人的事」

  談到家人對他奉獻一生從事的志業看法,紀榮達笑說,「當然是反對的啊。因為說到底,這些都是外人、別人的事。」他憶起年輕時參與的抗爭,「有一次我在臺北車站靜坐,但因為我小孩已經讀幼稚園了,就很害怕到時候被抓起來,沒辦法送他去學校。」而雖然念中文系的妻子在古文譯釋上幫了紀榮達很多忙,但他說,「她始終反對啦!還有點討厭工作室。」說著說著,視線停留在桌上一張全家福,是當年小白宮抗爭時,一家人在現場留下的合影。「那時候還在搶救,我就說,我帶你們去玩……」花了大半輩子在別人的事身上,紀榮達的心裡,始終對家庭有些遺憾。

  提及持續不懈的動力到底為何?紀榮達憑藉著一份相信。他說:「文史工作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,在我們看來它是對的,我們就去做,救不到,至少留下一點紀錄。」或許是年已過半百,他笑說:「到後期就比較看開了,一開始,一定要跟他鬥到底,但如果真的不行也沒辦法,畢竟那些都是別人的古蹟。」自己並非古蹟所有人,提報上總是會遇上很多困難,如何讓人民體認到老東西的價值,他在努力;而他深深相信的是,這些東西,都是屬於人民的。

  在淡水這塊土地住了超過半世紀,紀榮達對淡水的感情不只這些,他回溯歷史,也盼望未來,「淡水是很有歷史感的一個地方,不論生態、環境都相當好。國家的建設規劃是很重要的,淡水不該只有大樓、只有三十萬、五十萬人的這樣的想法,」他說,「一個這麼好的地方,我們應該要好好保留這些歷史,讓以後跟這塊土地有連結的人,都可以回來尋根,這是作為主人的責任。」

資料來源

相關影音

  • 影片描述:紀榮達老師說明壳牌倉庫嘉士洋行古蹟 - 人民作主淡水行腳
  • 影片來源:YouTube
  • 影片描述:滬尾文史工作室 紀榮達 解說淡水河北側沿河道路相關文史
  • 影片來源:YouTub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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